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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评论】林祥雄:一位揉合了东西方艺术精华的艺术家

2013-09-11 15:12:36 来源:艺术家提供作者:陈美君(泰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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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举凡艺术家,似乎都有着不同的艺术信仰,不同的从艺态度,以及不同的从艺目标。

  有些艺术家,其创作只为了美化世界,粉饰社会,赞美人生;或以色彩及线条,倾诉自己心灵深处的情愫,作无病呻吟及梦幻式的表现。但,有些艺术家,却敢面对人生,把笔指向社会的黑暗角落,揭露残酷的社会现实,表现了惨淡、贫困之低下层人民的生活现况,从而揭露、鞭鞑、诅咒、择击这残酷之现实。同时,通过其创作,向社会反映、传播,控诉,进一步唤醒公众人士之关心及重视。而祥雄,便是属于这类型的艺术家——他关心民间疾苦,敢于揭露社会丑恶,诅咒不平等现象,抨击人性丑陋,同时具有高度艺术良知,悯人心肠及高度社会与人类责任感的真正艺术家!

  遂在这种高度社会良知,深厚人类责任感及展现时代精神感驱使下,他毅然一改东方传统之创作方式;从而以现实的客观事物入画;诸如贫困的低下层人民生活现况,简陋的居住环境,人民劳作情景,生活在黑暗角落的一群,社会贫富悬殊之居住环境,在其无情及尖锐的笔锋下原形毕露,血淋淋、赤裸裸地表现在广大民众眼前。他藉这种激情创作表现手法,以表达其揭露、抨击丑陋社会现象之外,其在作品中也流露出对新生活、新环境的寄望,内涵中也不乏具有激发人心及奋斗求存的强烈意识,尤其是那种种飞禽走兽作为创作主题之人格化作品,更是淋漓尽致,纵恣地倾泄其强烈的感情,以及寄托对未来时代与社会之寄望。

  所以,他的作品,一般上都具有高度内涵的思想性:令人深思细嚼、像这种主题鲜明,思想性强烈的时代作品,不管它内涵中所表现的是哪一个社会段侧面,哪一种社会阶层,哪一段特选的时空;也无论其国度与种族,而跃然活现在其作品中的,却是一幅幅足可代表着现实社会等等血淋淋的现实故事,某一个时代之标志,更是现实人生的一个篇章!

  “……这是一个多么令人伤感的画面哪!您看,那孤苦伶仃,无依无靠之妇孺,倦容满面,饿肠漉漉,衣衫褴褛地盘坐在路边,身边横卧仰躺着几个骨瘦如柴的小孩,也许,因贫困而奄奄一息地躺卧在路上等待死神的招唤!这悲惨之生活遭遇,那不是正在同世人控诉些什么?……”

  “……您瞧,这些弱小的生命,看来死神已向他们招手了!?不知他们饥饿了多久?四肢瘦如干柴,肚皮隆涨,这种苟延残喘,生不如死的情景,在这无助、无望的生存空间多活上几天,莫不教人观之伤感泪落!”

  “……唉,做为理性之高等动物的人类,莫不在战争中求生存,在互相残杀、互相排斥或相互仇视下拼搏求存!更何况那些没具理性之低等动物呢?看来,凡是有生命的东西,似乎都在战斗中,在相互杀戮中,在仇视与排斥中求生存;而看来,这相互仇视、残杀、排斥的自然界现实,也并非人类之专利了!……”

  沉重的对话语调,悲伤的口吻,随着沉重的心情,沉甸甸的倾叙,在展览大厅流连徘徊。或立足聚精相对,或摇头叹息,黯然神伤地边看画边讨论着,似乎让画面所感染而激发起一股“人性”之普遍与关怀。

  那天,当我跑进展览大厅观看祥雄作品时,在会场上所见所听,尽是这些观众的心声与评语,加上那沉重的步伐,令我的心境顿然也被那悲伤所感染了。

  广大的展览厅,悬挂着百多幅作品,按惯例只需花上一个钟头也足够遍览一切了,但那些较投入的观众群,却在会场上流连忘返,徘徊凝神聚精地一遍又一遍地注看毎一幅作品,似乎想通过作品中所表现的事物,找寻现态社会一切不平等事件,发掘时代中之人类景象,在客观环境中觅寻低下层人民的生活状况?在飞禽走兽作品中寻找人生意义?当我正在寻找观众们的心里答案时,耳边又响起一段对话。

  “……唉,这个画家总是揭社会的疮疤!总是创作出这些令人观之伤感、悲怆的作品,难道他的一生是这么坎坷?或是为民请命?为贫苦老百姓伸冤叫屈?”

  是啊,为什么祥雄总是表现这社会之阴暗面?总不停歇地鞭鞑、抨击这丑陋的现实?心想,也许访问他一番,谈谈他的创作及身世,有助观众对他的人生观、艺术观有进一步的了解。因此,我不揣冒昧地、直截了当地与他作了一次访问。

  “……我的一生,可说是历尽沧桑,踏遍坎坷路,踩平崎岖道。尤其是童年时代,那更是令人不敢追忆的经历。幼年时在中国家乡的苦难岁月,童年时的南洋坎坷生活,不但锻炼了我此生的坚强意志,更让我了解整个社会的存在丑恶现况;尤其是人性丑恶的一面。因此,童年时曾发誓要做一个艺术家,一个能正视社会、直面人生的真正艺术家,从而揭露这往往被粉饰、美化的社会反面,鞭鞑、抨击这不平等的现况,让世人对此有进一步的了解。”

  听毕,我急不容缓地追问下去说:“林先生,您是否可以谈谈您的人生经历、奋斗过程,又如何培养此斗志等,让泰国社会对您有更深一层的认识,也了解您的生平奋斗事迹。”祥雄在我追问下,沉思片刻,神色凝重,沉重的语调,平缓却幽怨地叙述他的生平。

  “……我出生在第二次世界战争的结束年代:1945年,在中国广东省一个小村落。当我周岁时,我父亲因为客观形势及政治气候影响被迫抛妻弃儿,离乡背井到南洋避难谋生。几年后,也即1954年,母亲因父亲所扣上之莫须有罪名而代夫受罪,日月迫供,时刻毒刑拷打,历尽一切非人道的惨刑;而我们姐弟三人也难以幸免,同样地遭受一切的毒打与折磨。月月日日,时时刻刻地毒刑迫供下,我母亲瘦弱的身心,终于支撑不了而在这些丧失人性良知的乡亲们之恶棒下丧生了!妈妈死时,通体鳞伤,几乎体无完肤,睁开那双无神但却充满仇恨反抗的大眼,含恨而终。二年后,当局势较缓和,加上父走母丧而遗留下一家姐弟三人,无依无靠,故在一些较有良知亲友的说项申请下,我终于踏上十年前父亲的老路,哭别二位姐姐,挥别故乡而只身到南洋与父亲会合了。那是1956年。”

  “那时,幼小的心灵,编织着一连串对新生活的美好希望。心想,一旦与父亲在南洋相聚,日子也许会好过些,也可进正规学校攻读。但,做码头散工的父亲,因自身居无定所,而只好把我托寄给大伯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。虽说,心情深受打击,但生活与学习还过得比中国好。二年后,父亲因深感家庭温暖的重要,故续弦重组家庭。第一年大家相安无事。但,第二年一旦第一个妹妹出世后,问题便来了;我除了日常家务,扫地抹地,洗衣洗碗,料理一家大小事务之外,还须兼顾小妹。更何况,那年我已考进中学了,功课非常繁重,故蓦然间,生存的压力倍增。繁重的功课压力,繁杂琐碎的家务工作,再加上喋喋不休的后母日夜咒骂欺压下,倍增我怀念亲娘之慈祥爱护,因此而时常深夜落泪痛哭,似乎在深夜里向冥冥的天地诉说苦衷。二年后,日日月月如此折磨,时时刻刻如此不停地施加生存压力,我真的忍受不了,再也承受不下了,终于,火山般地爆发了!就在某一天的下午,当我按例扫地时,小妹又哭了,后娘却在打牌玩乐,故她一听哭声,只好高声咆哮,大骂我一通,说我不会好好照顾小妹。这时,我也不知哪来的反抗情绪,既敢出言相顶而以非常不满的口语回答说:“您没看我正在扫地,小妹哭了,做为母亲的为何不去照顾她!?”这一席反唇的话,却挨来了一顿鞭打,也因此而触发了这场“家庭大战”。当时,我在忍无可忍之下终于举起手中的扫把反击,痛打她一顿。然后掉头跑出家门,从此,我再也没回家一步;三十多年来,从没回家过。

  “若在论述我的前半生,大体上可分成三个阶段,即幼年时的中国生活阶段,与父亲生活的第二阶段,离家出走后的第三个阶段。毎当我回忆我的生存过程,总不免悲怆地沉思一番,但也不免自慰庆幸一番。也许,没有了丧母之形势,便没有机会到南洋会聚父亲的条件,倘若后娘慈祥温顺,抚养有加,则我也许只成了—朵温室的花朵,经不起狂风暴雨的考验,更不会从小便在社会上独立、奋斗求存!也许,这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?或是母亲神力之支助?令我在社会上挣斗,激发求存。

  “总之,过去,早已过去了,我也许还要感激我的后娘,制造了这许多生存障碍让我考验我的生存能力,更要感激这残酷的社会,让我有机会向这一切现实的压力挑战,从而锻炼我自己的奋斗、生存力量!”

  看他那剑眉横竖,神色飞扬,愤慨且自满之形态,加上振振有词,坚定语气,难免令人对他的奋斗毅力肃然起敬,对他的悲痛与坎坷之经历,无不嘘叹神伤。

  “祥雄,您从小便踏入社会谋生,又为何进学校就读?又如何能进美专呢?”我不舍地追问一番。

  “……我离家后,在外婆安排下到一位远亲的杂货店帮忙打杂送货,然后利用晚上上夜学,继续我的学习。中学后,又抽时间进美专之夜班进修。几年后,我终于在白天工作晚上学习之下完成了阶段的学习了。因为,我从小便酷爱美术,故在另一位老板厚爱支助下,我幸有机会到法国深造。当然,在法国时的一切学习情况,与在新加坡并没二样!又重作冯妇,踏上苦学的长征——半工半读。”

  “我今天的生活还过得去,可以说已脱离学习时期之苦日子。但,我从不敢忘记我的经历,我的奋斗过程,更不敢背叛我的出身背景,时常有人问我说:“您今天已是一个小资产,或是中产阶级了,为何还是以无产阶级的身分及口气出现,时常以美术作品或文学作品替人民请命,为贫穷阶级服务?”

  “不为什么,只因为我本身是一位无产阶级,我是受压迫之贫困大众的一份子。虽说我现今已摆脱这身分,但,在感情上,在责任上,在良知上,我不但不能忘却这个阶级,且有必要以我的奋斗经历,学习过程勉励我的贫困朋友们,激发起他们之奋斗意志。向现实环境挑战,以自己的毅力及精神,扭转自己的坎坷命运,也扭转社会、时代!这是我从艺的唯一目标!”

  他以十分坚决的口气,滔滔不绝,气概万千地略说他的奋斗与学习过程,也剖析他的从艺良知,以及从艺的最终目标!更想藉而激发人民的求存斗志,倘若他不是一位历尽沧桑,遍经风雨的艺术家,他绝不会是这样的!

  假设他不是在奋斗中屹立起来的,在坎坷中踩踏出来的,在黑暗中摸索出来的,在高压的隙缝中力拼出来的,那他绝没有今天这股拼搏精神,坚强斗志。

  看来,想做一位成功的艺术家是那么不容易,若想在逆境中,在苦难里煎熬锻炼出来的艺术家——既有人类认同,时代良知,社会共识,民族崇高精神者,那更是凤毛麟角了。

  而祥雄,到目前为止,他是我碰过的人群中,采访过程中最具典型的一个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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